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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哲学·

论《周易》的生成性思维结构

张春香

西方现代生成性思维具有“重过程而非本质”、“重关系而非实体”、“重创造、反预定”、“重个
性、差异,反中心、同一”、“重非理性、反工具理性”、“重具体、反抽象”等特征。(李文阁,第
150页)本文试图以这一生成性思维理论为参照系,论证《周易》既具有现代生成性思维特征,又体
现出中国传统生存哲学的独特气质,并指出《周易》的生成性思维是中国哲学思维的典型特征,以
期望中国传统哲学在进行创造性阐释与重构后,能与当代世界哲学形成一种新的“视域融合”,为当
代和谐世界的建设贡献中国哲学的生存智慧。

一、“立象以尽意”:以主体的生活实践为思维基础

马克思以来的西方哲学普遍基于生活世界来观照人,主体之人对人自身或人的现实生活的关注被
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人不再是抽象的实体,而是在现实生活实践中不断生成的人。中国哲学最关
注的问题并不是“人是什么,人的本质是什么”的问题,而是“人如何成为人”的问题。这就注定
了中国哲学思维不可能是实体思维,即把人看成是已经定格的、僵化不变的、某种属性的承担者,而
是生成性思维,即把人理解成向未来发展的、社会实践活动过程中的人。从现实生活出发是生成性思
维的本质(同上,),这一思维特征鲜明地体现在《周易》“立象以尽意”的思维理路中。
《周易》用来推测吉凶的依据是卦爻象。“易者,象也”,“彖者,言乎象者也”,《周易》以
“象”为宗。象有形象、象征的意义。象主要指卦象和爻象,但细加分析,又可分为三大类:一为物
象,《周易》作者通过观自然之物而立象,如,八经卦最基本的卦象,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
为风,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即是最早的取象意义。二为人象,如《咸》卦各爻都从
人体取象,初六“咸其拇”,六二“咸其腓”,九三“咸其股”,九五“咸其脢”,上六“咸其辅颊
舌”。三为事象,《周易》中记载了古人占事活动中的一些典型事例,指导后人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如《师》卦,运用战争理论的事例;《同人》卦,叙述个人如何团结天下之人,共同渡过艰难险阻;
《困》卦,讲述如何处困出困的方法,等等。可以说《周易》卦爻辞中的物象和人象最终都是为了说
事,所讲事例都可以归入事象之中,如《井》卦直接取井为象,井的功能是供人汲水,但卦辞却由
井象谈及事象,通过叙述汲水之器毁坏导致汲水不成,来预示事情在接近成功时却没有成功这一凶
象:“汔至亦未井,羸其瓶,凶”。又如《鼎》卦直接取实物“鼎”为象,卦象却呈现出由鼎之物
象谈及鼎之烹饪食物的功能(“以木巽火,亨饪也”),再论及用烹饪食物祭祀上帝和养圣贤(“圣人
亨,以享上帝,而大亨以养圣贤”),进而巩固新政权这一内在思路。《艮》卦取人体之象,论及“时
止则止,时行则行”的人生事象。《周易》所记事象都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比如,《需》卦
涉及饮食,《师》卦涉及战争,《家人》卦讲治家之道,《革》卦讲变革之道,《讼》卦讲争讼,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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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哲学研究》2010年第2期

等,内容涉及广阔的社会生活,是古人智慧和经验的结晶,具有广泛而深刻的社会现实意义。
《周易》六十四卦几乎囊括了整个生活世界,因为每个主体在日常生活世界中的意志、情感、体
验、心理需求和社会背景不一样,因而对卦象的解释,对爻变与其象征意义变化之关系的理解,往往
体现出很强的个体色彩,意向性思维特征明显。但这一意向性思维奠基于主体的日常生活世界:“观
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周易·彖上》)。
“象”是主体之“象”,离开了作为主体的人,“象”的意义即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意”
依赖于主体之人对“象”的直观与领悟,这种直观与领悟既是主体内心的一种实践活动,也是主体
对自身社会历史生活的自觉反省。“象”“意”一体,虚实结合,不能二分。因此,《周易》是一种
实践型思维,尤其偏重于主体内心对“道”的体验和实践。
何谓“道”?“道”潜行于生活世界,但“百姓日用而不知”(《周易·系辞上》)。“道”虽难以
言说,但可以通过“象”来体悟。故《周易》“立象以尽意”,是为悟“道”。《周易》一书,“广大
悉备”,无所不包,“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
道也。”(同上)每卦六爻,初、二两爻在下,为地;五、上两爻在上,为天;三、四两爻在中间,
为人。天、地、人为“三才”,人居天和地之中。“天道”、“地道”,即自然生生不已的过程,如
“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往
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