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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鲁迅小说中“死亡”每个作家者有独特的关键词,鲁迅也例外。鲁迅的关键词基本上都有暗藏在他的两篇重要的序言之中:《<呐喊>自序》(1922)和《俄文译本<阿Q正传>序及著者自叙传略》。阅读两篇序言,我们发现由这些关键词:寂寞、忘却、死、沉默、隔膜、无聊、麻木等组成了一个意义错综的网络。在其中,死是一个中心纽结。可以说,“死”之于鲁迅,犹如“审判”之于卡夫卡,“瘫痪”之于乔伊斯,是关键词关键词。在具体的作品中,这个词被溶解和浓缩,派生出一系列与之相关的词,这些词围绕着它进行向心——离心的旋转或扩延。反讽是解读鲁迅关键词的一个最佳出发点。值得注意的是,序言本身就是两个反讽式的陈述。词语互相说明着有不断破坏着彼此的词典意义,以至于它们超越了序言的散文性的实用意图而具有诗的价值。鲁迅曾说自己的习性不太好,“每不肯相信表面上的事情”。我们不妨把他的话转化一下:他不肯相信某个辞的字面意义,尤其是那些有着好名称的词的字面意义。如果说,反讽带有“表里不一,似是而非“的性质的话,那么,鲁迅本人的怀疑气质和反讽的性质具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换言之,他的气质构成了他的文体的始基,造就了反讽式的叙述策略。在鲁迅的小说中,我们到处都能发现反讽的杰出运用。美国学者帕特里克·哈南认为,反语(即反讽)是鲁迅小说第一个,也许是最显著的特点。在这个大的语境之内,鲁迅的词语必然“充满意义”或同时并蓄数种意义。反讽离字面意义最远的距离最偏的角度突破常用语言的规约,赋予词一种敏感和适应能力,授予词性的奇异和含混。借助反讽,鲁迅成功地抵抗的伪抒情主义。伪抒情主义是浪漫主义的一种病态发展。五四时期流行的抒情小说,有很多大用大量空洞华丽的同义词镀饰出来的“半成品”。在这样的作品里,词语只能承担扁平的意义,而在鲁迅这里,词语经过反讽的“淬火”工序之后,经的起“经验的复杂性和矛盾的考验”。出于对死亡的憎恨,鲁迅写出了死亡——肉体的死亡和精神死死亡。鲁迅一直被死亡意念所缠绕。他一生都在感受触摸和思考死亡——它的恐怖、它的寒冷和它的无所不在。他在死亡的阴影下成长——祖父因为科考贿赂而被判了“死缓”,父亲忧愤成病,久医不愈。于是,同死亡争夺亲人就成了周家人的日常生活,也就成为鲁迅早最深刻的记忆。他在死亡谣言的追击下求学南京——“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便以为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是将灵魂卖给鬼子……”在这里,“走投无路”意味着绝境,而“灵卖给鬼子”意味着与“鬼”为伍。所以,在鲁迅的亲人看来。他的“走异路,逃异地”就等同走不归的死路。实际上,逃出家乡之后,鲁迅再也不能“回家”了。隐喻层面上来讲,他的确把灵魂卖给了“鬼”—摩罗。摩罗是“挣天抗俗”魔鬼,是“国民的公敌”,是令一切正统意识和识时之彦畏惧的化身。但是,在黑格尔看来,摩罗却是历史前进的杠杆;在鲁迅看来,摩罗是“旧弊之药石”新生之津梁“,也即中国历史惰性的解毒剂。摩罗代表着“否定和怀疑”的精神,一种思想主义。由于它存在,西方历史才能沿着否定——肯定的路线作螺旋式上升;由于它的不怎存在,中历史似乎总是在“封建主义”立场范围作循环运动。我们虽然有老子的“福祸“辨证论,但我们从来没有给“恶”一个伦学上名分。“恶”从礼教体系被放逐出去了,而具有怀疑和否定精神的摩罗们也就招致构陷和虐杀。在这个意义上,鲁迅的确是与“鬼”为伍,成为拜伦、易卜生、尼采的同道,成为庸众放逐,他一度放弃了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固定的”职业(一直到19世纪末,中国知识分子还只能在一种职业“士大夫”范围内选择自己的立身之处。除了个别的“有识之士”外,如李时珍,几乎没人会像西方知识分子那样向别的知识领域发展),转向医科:“预备卒来回来,救治像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伯疾苦。”从这个选择里,我们看出鲁迅对现代科学的信仰。犹如他那个时代许多知识分子一样,鲁迅迷信技术文明的威力。当时一种普遍的看法就是:西方的强大根植于他们优越的科学技术。对于鲁迅来说,现代医学将成为死亡的对手。然而,还有一种死亡是现代医学无能为力的: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那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人便是来鉴赏示众的盛举的人们。这是一个人的死,又是许多人的死,甚至是“全部”的死。鲁迅用了一个“一样是……”的类比来建立了一个戏剧性的反讽,即从读者的理解中产生,而小说人物却不曾意识到的效果:“示众”原本是一个羞辱将死者的仪式,现达个仪式却变成了一场盛宴。于是围观者就变成人肉宴上的食客。便同时,在他们自己浑然不觉的情况下,他们也成为示众的对象。鲁迅在反讽的意义上捕捉到了别致种死亡:人们不再会感到别人的精神上的痛苦。这情景使鲁迅感到“大恐惧”。在这里,“恐惧”意味着精神上的深度惊骇和焦虑。人正是从对死亡的恐惧出发进而关注“何为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