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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故事

第一篇：那些故事那些故事父亲是初中毕业后参军的。他奔赴部队的那一天，政府一定在奶奶家的大门上挂了一块写着“光荣之家”的小木牌。然后父亲就与年轻的战友们自豪地开赴木兰县去了。那是北方的一个县城，也是母亲长大的地方。城里到处是连绵的高山，城外不远处有一片草原，当地人称之为“坝上”。这些年的旅游、酿酒、甚至是影视使木兰连同它所属的冀北市都一点点的富裕并一点点的驰名，而在当时，木兰似乎可以算作穷乡僻壤了。父亲放下背包就赶去紧急集合，军队生涯就此开始。我常听参过军的朋友讲述新兵连的辛苦，但父亲和他的战友们从未这样说起过。对于那样一个整日备战、备荒，甚至连苏联老大哥都要防备的年代，不知人们是否那么在意所谓“新兵连”的日子。父亲只说过如果苏联的机械化部队攻过来，他们每个人都要防守几十平方公里的土地，这也便意味着他们的所有抵抗只是为了给后防部队争取时间，而争取时间的代价或许是所有人的牺牲。所以部队里每个人都把番号、姓名、所属连队等等写在红领章的背面，然后缝在衣领上，一旦牺牲可供打扫战场的人们辨认。我小时候还见过父亲的那枚领章，上面的字体不像父亲现在写的那样大气，软嫩嫩的，像个孩子。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家，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母亲送我的时候，火车上坐满了刚刚飞出牢笼般的中学时代的少男少女，旁边坐的是他们的父母，每个人的行李都很多，而且有许多东西根本不必要。学校的所在地是一座省会城市，离我的家乡只有一个半小时的火车车程。我办报道手续的时候母亲说先到我宿舍去看一下。使我没想到的是本说好不来送我的父亲竟坐下一趟火车赶到了。我和父亲一起回到宿舍时，母亲已经把我的床铺铺的平平整整。我的大学时代就此开始，那是悠闲而又浪漫的四年。轻松的读书，轻松的写作，然后，轻松的恋爱。最风光的事情是在学校的诵诗会上扮演慷慨激昂或豪迈奔放的角色，然后把名字打在节目单上，试图以此作为回家后向父母炫耀的资本，来博得父亲酒酣后在战友面前的夸奖与那些叔叔大爷们啧啧的赞叹。然后父亲会按我说的时间打开收音机，听到电台对诵诗会的转播，和战友们一起听出我的声音。父亲被分到某连的卫生队，成了一名年轻的医务兵，成了部队里一个“为人民服务”的角色，因此父亲非常受战友们的欢迎。部队紧张的生活中特有的浪漫便走进父亲的生活。父亲不只一次给我讲起过木兰的青山绿水和坝上的碧草蓝天。战友们的营房不在一处，父亲有时会到好多地方给战士们治病或体检，所以父亲也经常到坝上的军马场去。年轻的父亲会骑着战马追逐日落的红霞；会在洒在草原上的小湖泊旁饮马；有时父亲会抬眼间看到天边一队奔腾的野马，那长长的鬃毛在风中招展着，四蹄如飞一般，这时，父亲白色的战马会昂首屹立出一个雄壮的姿态，夕阳的光辉洒在湖面上，洒在战马身上，洒在父亲的帽徽上。如果赶不上回卫生队的车，父亲便骑着大白马回去，当他奔走过一个个小小的村落时，总会吸引许多浣衣少女的目光，甚至有人光着脚追在马后，用溪水般清澈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喊“解放军”。父亲最喜欢在六月的午后骑着战马在草原上奔驰，响晴响晴的天边会突然生出一朵乌云，父亲就让白马放开四蹄狂奔，乌云一瞬间就卷着大雨追上了他，连人带马被淋个湿透，再一抬眼乌云已经被吹倒天的那一边，又是响晴的天。炊事班有时会用部队的子弹找猎户换狍子肉，两颗子弹就能换回一整只新鲜肥大的狍子，有时还能换回野鹿。据说木兰县在满清时是皇家的围猎场，因此父亲在物质匮乏的穷乡僻壤间仍然偶尔可以吃到上等的野味。父亲还会和战友一起到山上采来各种各样的野蘑菇，偷偷地送到炊事班的战士那里或炒或炖，然后在香气缭绕之间大快朵颐。之后，父亲会和几个战友守着一大筐烟丝一边卷，一边抽，他的烟瘾大概就是那是染上的吧，到现在仍然没有戒掉。上大学以后我才发现自己是个酒瘾很大的家伙，这一点跟父亲很不一样，他总是尽量推掉几乎所有的酒局，只偶尔和老战友们痛饮一番。大学的我总喜欢与朋友相聚而酌，或是在饭店，或是在宿舍。有时熄灯后有了谈兴，就到宿舍楼下买上一瓶廉价的白酒，几个人聊着聊着就喝到了烂醉，语言会失去了中文系所当有的斯文。几个来自农村的同学想起父母在家里的辛苦，酒便一杯一杯的灌下去，然后抱头痛哭，我想到父亲正在写提前退休的申请，也忽然有些伤感，就用酒精止住眼泪，然后吆喝他们喝酒。这时候父亲也许会打来电话告诉我明天是冬至，别忘了吃饺子。挂了电话后才发现舍友们都已醉得不省人事，于是傻笑两声，灌了几口白酒便也一头倒在床上，并在梦话里向别人炫耀着狍子肉的鲜香。其实所谓狍子肉的味道都来自于耳闻而已，我不在木兰，也就没有那份口福。谈朋友之前的日子经常在网吧里打发。那两年的网吧还不像现在这么高级，网速慢得很。网吧里烟雾缭绕，熏得我吭吭地咳。我不是游戏高手，因此只在聊天室里胡混，编造着各种身份与传奇经历，真一句，假一句地说着胡话。偶尔引经据典地展示着所谓的“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