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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染与熊

陈染与熊作者：绿绮这段时间交叉读三本书，这么个读法也是书读不好的原因之一了。三本书分别是陈染的《断片残简》、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和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麦田里的守望者》是为了弄清一只小水鸭到底在哪里过冬，所以临时把它从书柜找出来，从这本书里似乎能找到风行一时的“痞子文学”的来处，可惜因为翻译的问题，语感上还不如那些痞子作家的东西来得直接和干脆。普鲁斯特是受了喜欢杜丽的某些人的鼓吹，为了看她新近的散文，不辞辛苦晚上跑到书城买最近一期的《人民文学》，结果把普鲁斯特一起搬回了家。看这套七大卷的书是需要一些耐心和时日的，可是真心的喜欢，译文是绝对的优美，我想象得出精通法语的人在阅读原著的时候内心该是多么的愉悦。我说过我不读陈染的，可是会忍不住。这次不是因为忍不住。偶尔翻到书柜最下面一层，想找一找很早以前的一本莫洛亚的《雪莱传》，主要是想重温雪莱之死那一章节，雪莱是死在海里的，我隐约记得，他的心脏非常强硬，火都烧不化，为了证实一下自己的记忆力，但是怎么也找不到那本书。雪莱还在海边燃烧，而陈染却终于决定试图再次与我接近，于是在一堆早已决定不再与它们相逢的书中，我猝然撞见了陈染和她的《断片残简》。这本书是云南人民出版社95年“她们文学丛书散文卷”中的一本，装帧非常一般，说得上是简陋与粗鄙，远没有最新出版的种种丛书的精致与优雅，与内里那些奇崛孤寂的文字比较，形成强烈的反差。封面的一张照片仔细看去，竟然是一些形状各异的皮带扣懒懒地在一些猪肝色的阔大的叶子中间，我不知陈染收到她的样书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我一直觉得我单薄的神经承受不了她《私人生活》中沉重的思想，所以我放弃与她接近的欲望，但是我在这些断片残简中发现了自己一些隐秘不表的东西，--而陈染并没有变。依然是自闭、紧张、孤独并且绝望，但较之于《私人生活》已经温和得多，容易亲近得多，也许因为这更多的是实际生活的一部分，比纯创作的构思明了一些，让我简单的大脑不再处于一种边缘状态，没有分裂的企图。陈染对于孤独与死亡的感受非常自然，她守着这些就象守着她屋子里那些高贵久远的褐色硬木家具一样，有一种特别的自恋心理，是挥之不去的没落的贵族情结。而在现代生活中，当孤独如影随形时，孤独就不再为作家艺术家所独享，它似乎成了面对喧嚣尘世的一种习惯，和内心的冷漠终生做伴。所以实际上陈染远远夸大了她的孤独与死亡。但是对于象我这样多少年来只甘于平凡的小女人，她这些温柔而锐利的文字还是具有很大的杀伤力。伴随着小女人琐碎的生活，每次阅读我都断然把那些思想的叶子掐掉。我从不给那些嫩芽提供以见到阳光、享受空气的机会，从不给她们合适的土壤，更拒绝给她们期待的目光，我让她们死得不露一丝痕迹，而我却藏得非常隐蔽。我非常清楚地知道，如果任凭她们疯长，那些痛苦与悲伤也会一样插上翅膀，然后让我的生活彻底改变模样，而我只是一个小女人，一个平淡甚至平庸的小女人，对于所有象陈染这样企图摆脱性别的写作者都抱着一种深深的敬畏，象敬畏必须敬畏的植物和昆虫一样。现在的陈染于我，象是一阵初春非常寒凉的风，用她细细的触角唤醒我这只冬眠的熊--当然不是我音箱上那只有着翡翠绿色的小布熊。我开始睁开空洞的眼睛，并且对冷湿的苔痕有了新的概念，我知道那些阴暗的绿色繁殖在我的面前，只是为了让我再次摔倒。可是这只熊还是决定醒来，在下一个冬季来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