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启五幽默小品：蜗居与芳邻.doc

蜗居与芳邻
郑启五
校园如我住得这样拥挤的逐渐少了。四大架藏书在居室内与桌椅床铺横竖割据，不让方寸。本寓虽挤但妙拥芳邻，隔楼相望糕饼坊：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此邻每每开炉，小家庭使大受其惠：三位成员的六口鼻孔总是免费吸收百饼千糕之阵阵飘香。这四季不断的烘烤之味把我那蜗居熏制成一匾名堂——“悦鼻斋”。斋中读写，不亦快哉。
天下各类香气都自称“鼻之友”，但我以为茶香、花香与饼香就有明显的分工：茶香花香入鼻后往上飘，直捣中枢神经，搅得人神经亢奋，浮想联翩。饼香则不然，它往下深入，增唾液，强胃功，一路撩拨体内吃的潜能，食之欲火便随之熊熊，胃口好肚子饿就是幸福的小康，好不痛快也！据说是创办伊始，有一位百年饼家的老师翁，离退之后谢绝各大宾馆之高薪，心甘情愿下凡至小作坊，发挥超值余热，真是“天上落下个林公公”。芳邻从此花样迭出：焦黄的蛋糕，绯红的桃酥，炸面包浑圆的油光、奶油卷旋出的乳白……形精巧，色撩人，看了还想再看。进出家门，我总要侧目一顾，眉眼传情，嘻嘻，秀色可餐，秀色养眼，日日检阅烘焙方阵，快慰无比！
但色也好，香也罢，总得舌头的味蕾来终审,这些面饼或酥脆或松软，口感绝好．加之从出炉到入嘴，我享受着天时地利，极新鲜又极卫生。再添之绿茶助阵，佐以“少吃常新”之道，巧避甜腻，开张胃口，蜗居与芳邻的关系就万古长青了。
不料后来芳邻举店乔迁，事业发了，就再难委身于蜗居，这本是顺理成章的，惜乎相伴多年的“饼味空调”随之离异，我情不自禁为“悦鼻斋”名存实亡而默哀良久。然而“悲极生乐”，新邻居然是一家书店，纵然让我来规划此地布局，也绝不敢生出将书店划为己邻的非分之想！饼香去唉，书香袭来，“悦鼻斋”窃喜“续弦”有对象！新书那无声的招唤，挑逗得心尖痒痒，我浮躁难捺，多次探头探脑，一副猴急的爱书嘴脸。不是其他书店不行，而乃“远亲不如近邻”，我不禁想入非非：一旦忘了带钥匙，也不至于门口受冷，反倒可尽情享有书之温情。
熬到开张吉日，我一头扎进新书堆中翻呀翻呀，亢奋之至：时而蹲，时而跪，时而猫着腰，时而踮脚尖，好一组淘书的“四姿运动”。若嗅得好书，便立毕成柱，贪读再三，痛享翻阅乐。蜗居的容量与扶摇直上的书价．使自己闪出“藏书于店”的新思维，但对书强烈的占有欲犹如一刃快刀，青锋如霜，令此念刚一闪出，即刻消失。我购起书向来如狼似虎，如今近水楼台，更如虎添翼，爱不释手的，唯有一买了之，别无选择。看来今生有缘与书店为邻，注定囊中更加羞涩，蜗居更为拥塞。
书香袅袅，我掌灯品读。嘿嘿，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坐拥“悦鼻斋”，备感腰缠万贯。
1990/3/18